咖啡瘾史:你所不知的咖啡馆里的走私

我第一次遇见杨吉是四个月以前的事了,那是在印度加尔各答(Kolkata)的一个老咖啡馆里面。我还记得清清楚楚:那包着头巾的的服务生、社会主义的海报、天花板上面的风扇里一层厚厚的污垢。有一面墙上挂着诗人…

我第一次遇见杨吉是四个月以前的事了,那是在印度加尔各答(Kolkata)的一个老咖啡馆里面。我还记得清清楚楚:那包着头巾的的服务生、社会主义的海报、天花板上面的风扇里一层厚厚的污垢。有一面墙上挂着诗人泰戈尔(Rabindranath Tagore, 1861-1941)的画像,因为泰戈尔五十年前获得诺贝尔奖时,曾经是这家咖啡馆的常客。

杨吉坐在咖啡馆角落的一张桌子旁,他是个面目清秀的印度男子,有着一对发光的眼睛和微薄的双唇以及骆驼色的皮肤,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。他卷起了一根香烟,叹了一口气。他的行为正是一个大麻毒瘾者的模样;当时我并不知道,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一直盯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,而且好像很有兴趣的盯了四十五分钟。没有人过去跟他坐,也没人跟他说话。当我离开的时候,他突然抬起头来,并给了我一个想睡的微笑。我发觉他有点斗鸡眼。

咖啡馆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。很多人不了解我为什么那么喜爱加尔各答,其实我是把加尔各答想成是大约1930年代的巴黎──便宜、脏乱、全是一堆胡言乱语、身体脏兮兮的人。就像兴盛的巴黎时期一样,加尔各答是孟加拉知识分子的聚集地,而这间咖啡馆可以说是加尔各答的中心点了。

我认识杨吉那天,连阳台上的座位都是满满的人;馆内吵到想点一杯咖啡都听不见。印度有三位诺贝尔奖得主,其中就有两位经常在此出没。就连印度的咖啡工会的总部都设在加尔各答。咖啡馆的老板似乎重视政治甚于卖咖啡,咖啡馆里面随时都挤满了客人。当我又来咖啡馆报到时,里面一如往常的拥挤,而杨吉照常是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。他看到了我,对我挥了挥手。

“坐下来吧,其他桌子都已经满了。”他说。他问我对加尔各答的感觉。我说很脏,但有些地方也很有趣。

他很同意我的看法,还说:“是真的很脏!而孟加拉人的话也太多了!一直讲,一直讲!”他说话时有一种很懒散的缓慢腔调,而眼睛总是半开着而已。

“你不是孟加拉人吗?”我问他。

“不,我是黑玛尔地区的人。”(Himal Pradesh,印度25个邦里面的一邦)

“那就奇怪了,你看起来很像孟加拉人。”

“是啊,”表情昏沉的他又以懒散的语气回答说:“我看起来像孟加拉人。”我不太懂他的意思。接着他又指向墙上的一个画像,然后问我说:?你知道他是谁吗?”那是泰戈尔的画像。

哈拉是非洲唯一有自己的传说的古老城镇。这座城镇对外关闭了好几百年,只因为一位伊斯兰的圣人作了预言,那个预言说哈拉城会因为有非穆斯林人进入而崩溃瓦解。那段期间,所有想进入此城的基督徒都遭断头的命运。而非洲的商人也都被禁在门外,他们的命运则是由当地的狮子摆布。其实整个城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:路上到处是猎狗,啃咬着无家可归的人民;巫术与奴隶贩卖的风气非常兴盛,尤其是将已去势的黑人男孩贩卖给土耳其的妻妾,作为她们的奴仆。到了十九世纪,这座封闭的城市由于与世隔绝了太久,因而产生了一个完全跟外面不同的语言,而这种语言到现在还是存在着。

这些传奇轶事,曾吸引了许多欧洲最勇猛的冒险家来到哈拉一探究竟。有许多人成功的闯进去,也有许多人失败了。一直到理查·柏顿爵士--发现尼罗河源头的英国人,在1855年的时候,乔装成一个阿拉伯人,随人群混入了哈拉城。不久之后,哈拉城真的瓦解了。

我说我知道,还告诉杨吉这家咖啡馆以前是反英军党在加尔各答分党的总支部,他们是以暴力制服反对人士的派系,领导人是钱德拉·鲍斯(Subhas Chandra Bose),他是追随纳粹党希特勒的。我还提到咖啡馆的经理不肯向我说出这部分的历史,除非我捐出一些“慈善基金”,可是他却又全盘否认这整件事情,他说:“咖啡馆里面没有政治,只有艺术。”

“什么慈善基金?会作慈善才怪!”杨吉回答说:“这里的经理人都是骗子,孟加拉人都只谈政治,什么事情都跟政治有关。政治!政治!政治!”

“你不喜欢孟加拉人吗?”“喔,不是,他们人还好。”他说着、说着,好像很累的样子,全身软趴趴的靠着椅背。?我只是对政治没兴趣而已。我不喜欢一堆什么狗屁话,我只喜欢钱。”

“哦,那的确是很有用的东西。”我说。

传说中的劳意德咖啡厅

咖啡一开始与宗教的关系密切,后来逐渐转型为人们谈论策略与计谋的地方。大多数的阴谋都是政治性的。但杨吉的这份计划却有一段是与英国咖啡厅历史有关。在很久以前,大约是1680年代,欧洲人还认为咖啡是一种可以吸干所有脑细胞的坏东西,可是当时伦敦已是咖啡的世界中心了。其中有一间咖啡屋名为“劳意德咖啡厅”(Lloyd’s Coffee House),那是一个船长与商人经常聚集,以了解海上最新消息的场所。

有一天,劳意德咖啡厅的几个常客打赌,哪些船只可以安全的抵达海港;如果赌的那艘船真的到了,那么船家就算输,反过来,如果他的船沉了,那咖啡厅的老板就得赔。根据保险历史学家韩斯(F.H. Haines)的说法:“像劳意德咖啡厅这种地方,就是要让人发挥创意与新思考的地方。”

在劳意德咖啡厅内所发生的行为,并不是第一次与保险有关的事情,但却是第一个现代化作风的例子。对海运商人来说,只要风险没有了,海运就自然而然的兴盛起来。因此,不久就为英国建立了一个最庞大的海上帝国。一个进出耶路撒冷的咖啡业人士开启了海上运输的事业,并且很快的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海运公司──那就是东印度有限公司。

尽管如此,劳意德咖啡厅却未因此生意越作越大。来来去去的商船与商人开始在咖啡厅里面设置一间间的小办公室,最后使咖啡厅停止贩售咖啡,转而成立了全世界最大的保险公司──伦敦劳意德保险公司(Lloyd’s of London, Ltd)。

杨吉的“商业”计划显然简单了些,他有一位朋友住在印度西北部的拉贾斯坦(Rajasthan),正在仿冒一些即将在巴黎展示的莫戈儿(Mogol)古董画。他们的困难在于这些作品出境时需要填写一份正式文件,而这也表示这些仿冒的古董画将会被扣很重的?。外地人若是是以礼物将这些画带出去,则可扣除较少的税。如果我愿意为他们赶在展览前将仿冒的古董画带到巴黎,他们会付我美金三千元。

一切听起来好像都很完美,走私仿冒的艺术品听起来很耸动。说实在的,我也挺喜欢拉贾斯坦(Rajasthan)的迷你画,上头通常有金叶片与奇异的动物;只是杨吉所说的每一句话,我都不太相信。

来源:《咖啡瘾史》
作者:史都华·李·艾伦

史都华·李·艾伦,(Stewart Lee Allen)美国纽约人,自封社会人类学者,专门研究咖啡。他的经历多采多姿,曾担任葡萄园工人、剧场导演、汤屋服务员、掘墓人、庞克作曲人、走私者,当然也是一名作家。为了写作《咖啡瘾史》,他走遍四分之三世界、啜饮2920公升咖啡,从埃塞俄比亚出发,横跨亚、欧、美三大洲,目的就是要探究咖啡诞生源头,以及咖啡如何改变人类文明与历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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